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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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賽共有20位選手參加,其中不乏溫念熟悉的面孔。
在時淩雲之前出場的有前不久世錦賽的澳大利亞黑馬皮爾耶特，以及日本老將松下藤野。
皮爾耶特延續了一貫的強勢風格，在第一跳就以兩周1440加上難度抓板獲得了89.13的分數,松下藤野則以保守而完美的一套動作獲得87.32。
輪到時淩雲了。
隔著屏幕,溫念終於再次見到了他。
明明上一次見面不過半個月而已,溫念卻覺得恍如隔世。
從醫院離開，她始終放不下時淩雲的狀態，幾度想要跟教練請假去看看他。
但都被拒絕了。
“你擔心他的狀態嗎？我還擔心你的狀態呢,你去了能幹嘛呢？他現在也在最關鍵的封閉訓練,你耽誤了自己的訓練也見不到他,別瞎折騰了。”
傅明的話還清晰地在耳邊回蕩。
如果她不是運動員就好了。
溫念默默嘆了口氣。
這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陪他訓練了。
她想起那晚在帳篷裏問過的話,時淩雲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
“我喜歡你這件事，就是讓我最能從這忙碌生活中感到放松的事了。”
記憶原來如此牢固，這句話就在當下印刻在了溫念的腦海中。
讓她稍微緩解了焦急的心情。
電視中時淩雲已經出現在出發臺，溫念沒能看到他的表情,因為時淩雲始終戴著護臉。
她看見他的教練在一旁不斷地說著什麽,時淩雲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答。
然後轉身面朝坡臺,就這麽滑了下去。
不對。
溫念緊緊抓著自己的手。
很不對勁。
她看過時淩雲覆出後的幾乎每一場比賽，他習慣在進槽前等待十秒,她曾經問過時淩雲,得到的回答是，用這十秒去回憶動作與重心。
而時淩雲這一次的出發,絲毫沒有停頓。
這不可能是簡單地忘記或者已經想好了。
作為運動員，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習慣恰好是影響結局的關鍵因素。
溫念沒有猜錯。
時淩雲在進槽後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他就這麽順著慣性滑到了槽底,然後也沒有再次起跳。
觀眾席上紛紛響起驚訝的聲音,溫念看見鏡頭掃過了站在人群中的林慧如,她戴著墨鏡，讓溫念分辨不出她的表情。
怎麽會這樣。
裁判吹口哨表示暫停，教練跑到槽中央去詢問情況。
畫面停留在了這一塊，然後啪，轉播畫面中止。
或許是中央臺也意識到時淩雲有什麽問題，為了避免更大範圍的傳播，所以沒有再繼續直播比賽。
溫念立刻掏出了手機，不出所料，時淩雲的名字已經登頂了熱搜。
她繞開微博上的一眾猜測與紛紛議論，把別人截取下來的時淩雲的那一跳重覆回放。
他從教練在他旁邊講話開始，就一直目視著U槽的方向，而在出發的時候他就沒有那10秒的準備，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或者沒能完成動作。
她看著時淩雲縱身一躍，竟然察覺出幾分自暴自棄的墮落。
溫念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想起之前聽時夢筱說過，洛根去世後，時淩雲始終沒能從親眼看著恩師離世的陰影中走出，所以看過很長一段時間心理醫生。
那他究竟走出來了嗎？
心病真的這麽輕易就被治愈了嗎？
溫念閉了閉眼睛，想從兩人在紐約相處的點點滴滴中找出蛛絲馬跡。
她希望他能重返賽場，說著他明明還喜歡滑雪為什麽要放棄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卻沒有一次問過時淩雲，他會害怕嗎？
親眼看著上一秒還鮮活的恩師下一秒就倒在血泊中。
他會害怕嗎？
她輕易地就將林慧如的不支持看作是不理解，卻沒想過作為時淩雲的母親，她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才能說出支持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背後意味著之後她每一次心驚膽戰地看著兒子的比賽，表面上還要不露聲色地說出為他高興。
這一次他再次親眼看著方言受傷的全過程，會不會牽扯出那些藏在深處的記憶。
網絡上眾說紛紜之時，有體育新聞發出了最新報道。
【我國選手時淩雲因個人原因退出本次X Games比賽。】
個人原因。
這四個字顯然不能讓熱切期盼的觀眾覺得滿意。
就像溫念一句因傷退出重要的世錦賽，新聞越是說得模糊，網友們就越是好奇背後的原因。
他們都不可能被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隨便打發。
溫念在那一刻理智出逃，她打電話給了傅明：
“老傅....我想請假去找時淩雲。”
她不想管自己的語氣有多任性，也不管現在的時機是不是並不恰當。
當時溫念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需要去勸勸時淩雲。
她怕時淩雲在最後關頭撐不下去，從此落下一輩子的遺憾。
既然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已經在一起了，那她現在的反應也沒什麽問題吧？
老傅嘆了口氣，盡管猜到溫念可能會失態，仍然厲聲相勸：
“他在日本比賽呢，你飛過去啊？現在記者們都等著拍呢，你找過去是安慰呢還是給記者送熱度啊？”
傅明當然知道這些道理溫念不可能不懂，但到底是第一次談戀愛的小姑娘，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溫念沒有回答，她咬著唇，眼淚在眼眶打轉。
最終還是傅明拿她沒有辦法：
“等他回北京後我給你放半天假，讓你去找他行了吧？”
一句話總算是讓溫念恢覆了平靜。
她看著手機上剛剛彈出的時淩雲的微信。
在她發過去一大堆關心後，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沒事。】
等她想要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只聽到冰冷的女聲響起。
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突然一股無名之火就燃起，為時淩雲的態度，為自己可笑的關心。
所以當得知時淩雲已經抵達北京後，她幾乎招呼都沒打就直沖他家。
即使兩人回國已經一年有餘，這只是溫念第二次來到時淩雲的家。
溫念按了門鈴後等了幾分鐘，並沒有人回應。
但她望向時淩雲房間的窗戶，燈開著，顯然是有人的樣子。
她有些猶豫，視線卻忍不住地盯著門把手上的密碼鎖。
密碼會是什麽呢？
她先輸入了時淩雲的出生年月，門並沒有打開。
手指僵了僵，胡亂地又輸入了幾個數字。
仍然不對。
她有些失望地肩膀下垂。
她輸的是自己的生日。
看來也不是。
門在下一秒被打開。
時淩雲頭發有些淩亂，松垮垮地披了件白色T恤。
溫念看出他的眼神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多問什麽。
“密碼是200223。”
時淩雲報出了一串數字。
溫念不明白這代表了什麽，下一秒，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腳步，默默開口：
“你剛到紐約的日子。”
胸口不自覺劇烈起伏，溫念鼓著嘴，眼睛裏卻亮晶晶的。
她剛到紐約的日子，也就是他們重逢的日子。
這個答案讓她心情很好。
但看到時淩雲的模樣，惱怒與心疼又湧上了心頭。
臉頰上細密的胡茬讓他多了幾分頹唐，看起來一回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的房間裏，睡眼朦朧，大概是聽見聲響才剛剛從房間出來。
溫念在一瞬間原諒了他的失聯。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準備什麽時候來找我呢？”
可脫口而出的話，還是不經意流露出了她的怨氣。
然後溫念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就感覺時淩雲朝她這邊大邁一步，頭頂的光線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下一秒，她就感覺肩膀一沈。
時淩雲彎著腰，半擁著她，將腦袋擱在了溫念的肩膀。
溫念緊攥著雙手，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小心。
她有些分不清是誰的呼吸聲在耳邊環繞，又是誰的心跳聲反覆敲打。
咚咚咚。
時間定格。
滿肚子的疑問與好奇停滯。
溫念騰出一只手撫上時淩雲的背脊。
向來挺拔的，筆直的身軀此刻大半個身子靠在她肩膀，直白而坦蕩地向她傳遞著分明的信號：
他需要她。
“抱歉。”
低啞的聲音傳來。
溫念最初以為是他在為自己的失態道歉，但意識到腰間的手甚至箍得更緊，絲毫沒有放開的打算，猜測時淩雲大概是為自己的失聯而道歉。
思緒開始混亂，註意力無法集中。
明明來的路上還反覆預演見到他時要問的問題，可此情此景，溫念滿腦子都是腰間傳來的溫度。
但是當她聽見時淩雲不斷重覆著道歉，那些低沈的喃喃自語，與似乎繞不開的愧疚情緒緊緊相連，溫念突然意識到或許他的道歉另有緣由。
“我搞砸了一切。”
時淩雲這麽說。
溫念沒有見過這樣的時淩雲。
他在她心中總是篤定的，萬事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就連決定重返賽場，好像也是朝著他想好的方向走的。
“你現在腦子裏在想什麽呢？”
溫念擡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這一次時淩雲沒有逃避問題。
“從坡上一躍而下，然後整個人砸在雪中，同樣的場景，只不過換成了不同人的面孔，反覆在我的腦子裏回蕩。”
他終於說出來了。
印證了溫念之前最擔心的猜想。
或者從始至終他都沒能真正走出來過。
“洛根離開的時候，心理醫生跟你說了些什麽呢？”
溫念問道。
“她告訴我，根據美國國家滑雪區協會的研究表明，平均100萬滑雪者中，只有一個人發生了不幸的事故。而因為我恰好遇見了，所以產生幸存者綜合征。”
時淩雲濃密的睫毛斂起大半個瞳眸，說話間呼吸掃過溫念的臉頰。
“我努力暗示自己這沒關系，我也一度以為我走出來了。”
但是沒有。
溫念從時淩雲眼中讀出了答案。
當再一次在雪場看見方言摔倒的場景，那段自以為已經痊愈的被塵封的記憶揭開。
“所以...你現在這麽想的呢？”
因為個人原因退賽，哪怕溫念沒有看微博評論，都知道這是不被接受的。
似乎在所有人看來運動員如果不拼盡全力戰到最後一刻，就是懦夫的行為。
溫念在來的路上，原本也是打算把這一切攤開告訴時淩雲。
作為運動員，有些責任、有些壓力是必然要承受的。
但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釋懷了。
哪怕時淩雲最後因為過不了心裏那關，選擇在冬奧會前夕放棄，溫念都覺得沒什麽好指責的。
運動員又何嘗不是活生生的人呢？
再苦再難，她都可以陪著他一起過來。
畢竟曾經他也是這麽陪著她走過來的。
可當她直視時淩雲的眼睛，他深邃的雙眸中含著莫名的情緒，雖然仍舊脆弱，卻更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堅強。
他說：
“我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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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爾耶特延續了一貫的強勢風格，在第一跳就以兩周1440加上難度抓板獲得了89.13的分數,松下藤野則以保守而完美的一套動作獲得87.32。
輪到時淩雲了。
隔著屏幕,溫念終於再次見到了他。
明明上一次見面不過半個月而已,溫念卻覺得恍如隔世。
從醫院離開，她始終放不下時淩雲的狀態，幾度想要跟教練請假去看看他。
但都被拒絕了。
“你擔心他的狀態嗎？我還擔心你的狀態呢,你去了能幹嘛呢？他現在也在最關鍵的封閉訓練,你耽誤了自己的訓練也見不到他,別瞎折騰了。”
傅明的話還清晰地在耳邊回蕩。
如果她不是運動員就好了。
溫念默默嘆了口氣。
這樣就可以毫無顧忌地陪他訓練了。
她想起那晚在帳篷裏問過的話,時淩雲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
“我喜歡你這件事，就是讓我最能從這忙碌生活中感到放松的事了。”
記憶原來如此牢固，這句話就在當下印刻在了溫念的腦海中。
讓她稍微緩解了焦急的心情。
電視中時淩雲已經出現在出發臺，溫念沒能看到他的表情,因為時淩雲始終戴著護臉。
她看見他的教練在一旁不斷地說著什麽,時淩雲沒有點頭,也沒有回答。
然後轉身面朝坡臺,就這麽滑了下去。
不對。
溫念緊緊抓著自己的手。
很不對勁。
她看過時淩雲覆出後的幾乎每一場比賽，他習慣在進槽前等待十秒,她曾經問過時淩雲,得到的回答是，用這十秒去回憶動作與重心。
而時淩雲這一次的出發,絲毫沒有停頓。
這不可能是簡單地忘記或者已經想好了。
作為運動員，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小習慣恰好是影響結局的關鍵因素。
溫念沒有猜錯。
時淩雲在進槽後甚至沒有任何動作。
他就這麽順著慣性滑到了槽底,然後也沒有再次起跳。
觀眾席上紛紛響起驚訝的聲音,溫念看見鏡頭掃過了站在人群中的林慧如,她戴著墨鏡，讓溫念分辨不出她的表情。
怎麽會這樣。
裁判吹口哨表示暫停，教練跑到槽中央去詢問情況。
畫面停留在了這一塊，然後啪，轉播畫面中止。
或許是中央臺也意識到時淩雲有什麽問題，為了避免更大範圍的傳播，所以沒有再繼續直播比賽。
溫念立刻掏出了手機，不出所料，時淩雲的名字已經登頂了熱搜。
她繞開微博上的一眾猜測與紛紛議論，把別人截取下來的時淩雲的那一跳重覆回放。
他從教練在他旁邊講話開始，就一直目視著U槽的方向，而在出發的時候他就沒有那10秒的準備，或許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或者沒能完成動作。
她看著時淩雲縱身一躍，竟然察覺出幾分自暴自棄的墮落。
溫念突然有些不好的預感。
她想起之前聽時夢筱說過，洛根去世後，時淩雲始終沒能從親眼看著恩師離世的陰影中走出，所以看過很長一段時間心理醫生。
那他究竟走出來了嗎？
心病真的這麽輕易就被治愈了嗎？
溫念閉了閉眼睛，想從兩人在紐約相處的點點滴滴中找出蛛絲馬跡。
她希望他能重返賽場，說著他明明還喜歡滑雪為什麽要放棄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卻沒有一次問過時淩雲，他會害怕嗎？
親眼看著上一秒還鮮活的恩師下一秒就倒在血泊中。
他會害怕嗎？
她輕易地就將林慧如的不支持看作是不理解，卻沒想過作為時淩雲的母親，她需要承受多大的壓力才能說出支持這兩個字。
這兩個字背後意味著之後她每一次心驚膽戰地看著兒子的比賽，表面上還要不露聲色地說出為他高興。
這一次他再次親眼看著方言受傷的全過程，會不會牽扯出那些藏在深處的記憶。
網絡上眾說紛紜之時，有體育新聞發出了最新報道。
【我國選手時淩雲因個人原因退出本次X Games比賽。】
個人原因。
這四個字顯然不能讓熱切期盼的觀眾覺得滿意。
就像溫念一句因傷退出重要的世錦賽，新聞越是說得模糊，網友們就越是好奇背後的原因。
他們都不可能被一句模棱兩可的話隨便打發。
溫念在那一刻理智出逃，她打電話給了傅明：
“老傅....我想請假去找時淩雲。”
她不想管自己的語氣有多任性，也不管現在的時機是不是並不恰當。
當時溫念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需要去勸勸時淩雲。
她怕時淩雲在最後關頭撐不下去，從此落下一輩子的遺憾。
既然所有人都覺得他們倆已經在一起了，那她現在的反應也沒什麽問題吧？
老傅嘆了口氣，盡管猜到溫念可能會失態，仍然厲聲相勸：
“他在日本比賽呢，你飛過去啊？現在記者們都等著拍呢，你找過去是安慰呢還是給記者送熱度啊？”
傅明當然知道這些道理溫念不可能不懂，但到底是第一次談戀愛的小姑娘，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
溫念沒有回答，她咬著唇，眼淚在眼眶打轉。
最終還是傅明拿她沒有辦法：
“等他回北京後我給你放半天假，讓你去找他行了吧？”
一句話總算是讓溫念恢覆了平靜。
她看著手機上剛剛彈出的時淩雲的微信。
在她發過去一大堆關心後，淡淡地回了一句。
【我沒事。】
等她想要電話打過去的時候，只聽到冰冷的女聲響起。
你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
突然一股無名之火就燃起，為時淩雲的態度，為自己可笑的關心。
所以當得知時淩雲已經抵達北京後，她幾乎招呼都沒打就直沖他家。
即使兩人回國已經一年有餘，這只是溫念第二次來到時淩雲的家。
溫念按了門鈴後等了幾分鐘，並沒有人回應。
但她望向時淩雲房間的窗戶，燈開著，顯然是有人的樣子。
她有些猶豫，視線卻忍不住地盯著門把手上的密碼鎖。
密碼會是什麽呢？
她先輸入了時淩雲的出生年月，門並沒有打開。
手指僵了僵，胡亂地又輸入了幾個數字。
仍然不對。
她有些失望地肩膀下垂。
她輸的是自己的生日。
看來也不是。
門在下一秒被打開。
時淩雲頭發有些淩亂，松垮垮地披了件白色T恤。
溫念看出他的眼神有些驚訝，但並沒有多問什麽。
“密碼是200223。”
時淩雲報出了一串數字。
溫念不明白這代表了什麽，下一秒，走在前面的少年停下腳步，默默開口：
“你剛到紐約的日子。”
胸口不自覺劇烈起伏，溫念鼓著嘴，眼睛裏卻亮晶晶的。
她剛到紐約的日子，也就是他們重逢的日子。
這個答案讓她心情很好。
但看到時淩雲的模樣，惱怒與心疼又湧上了心頭。
臉頰上細密的胡茬讓他多了幾分頹唐，看起來一回國後就一直把自己關在的房間裏，睡眼朦朧，大概是聽見聲響才剛剛從房間出來。
溫念在一瞬間原諒了他的失聯。
“如果我不來找你，你準備什麽時候來找我呢？”
可脫口而出的話，還是不經意流露出了她的怨氣。
然後溫念還沒來得及再說些什麽，就感覺時淩雲朝她這邊大邁一步，頭頂的光線被巨大的陰影籠罩。
下一秒，她就感覺肩膀一沈。
時淩雲彎著腰，半擁著她，將腦袋擱在了溫念的肩膀。
溫念緊攥著雙手，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小心。
她有些分不清是誰的呼吸聲在耳邊環繞，又是誰的心跳聲反覆敲打。
咚咚咚。
時間定格。
滿肚子的疑問與好奇停滯。
溫念騰出一只手撫上時淩雲的背脊。
向來挺拔的，筆直的身軀此刻大半個身子靠在她肩膀，直白而坦蕩地向她傳遞著分明的信號：
他需要她。
“抱歉。”
低啞的聲音傳來。
溫念最初以為是他在為自己的失態道歉，但意識到腰間的手甚至箍得更緊，絲毫沒有放開的打算，猜測時淩雲大概是為自己的失聯而道歉。
思緒開始混亂，註意力無法集中。
明明來的路上還反覆預演見到他時要問的問題，可此情此景，溫念滿腦子都是腰間傳來的溫度。
但是當她聽見時淩雲不斷重覆著道歉，那些低沈的喃喃自語，與似乎繞不開的愧疚情緒緊緊相連，溫念突然意識到或許他的道歉另有緣由。
“我搞砸了一切。”
時淩雲這麽說。
溫念沒有見過這樣的時淩雲。
他在她心中總是篤定的，萬事似乎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就連決定重返賽場，好像也是朝著他想好的方向走的。
“你現在腦子裏在想什麽呢？”
溫念擡起頭，看著他的眼睛。
這一次時淩雲沒有逃避問題。
“從坡上一躍而下，然後整個人砸在雪中，同樣的場景，只不過換成了不同人的面孔，反覆在我的腦子裏回蕩。”
他終於說出來了。
印證了溫念之前最擔心的猜想。
或者從始至終他都沒能真正走出來過。
“洛根離開的時候，心理醫生跟你說了些什麽呢？”
溫念問道。
“她告訴我，根據美國國家滑雪區協會的研究表明，平均100萬滑雪者中，只有一個人發生了不幸的事故。而因為我恰好遇見了，所以產生幸存者綜合征。”
時淩雲濃密的睫毛斂起大半個瞳眸，說話間呼吸掃過溫念的臉頰。
“我努力暗示自己這沒關系，我也一度以為我走出來了。”
但是沒有。
溫念從時淩雲眼中讀出了答案。
當再一次在雪場看見方言摔倒的場景，那段自以為已經痊愈的被塵封的記憶揭開。
“所以...你現在這麽想的呢？”
因為個人原因退賽，哪怕溫念沒有看微博評論，都知道這是不被接受的。
似乎在所有人看來運動員如果不拼盡全力戰到最後一刻，就是懦夫的行為。
溫念在來的路上，原本也是打算把這一切攤開告訴時淩雲。
作為運動員，有些責任、有些壓力是必然要承受的。
但在這一刻她突然覺得釋懷了。
哪怕時淩雲最後因為過不了心裏那關，選擇在冬奧會前夕放棄，溫念都覺得沒什麽好指責的。
運動員又何嘗不是活生生的人呢？
再苦再難，她都可以陪著他一起過來。
畢竟曾經他也是這麽陪著她走過來的。
可當她直視時淩雲的眼睛，他深邃的雙眸中含著莫名的情緒，雖然仍舊脆弱，卻更有一種無法抗拒的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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